穿越

科马克•麦卡锡（Cormac McCarthy），美国小说家、剧作家，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1933年7月出生于美国罗德岛。代表作有《血色子午线》、《边境三部曲》、《老无所依》、《路》等。《血色子午线》开启麦卡锡创作的转折点，在《纽约时报》评选的“过去25年美国最佳小说”中名列第三。《边境三部曲》引起图书界轰动，荣膺美国国家图书奖和国家书评奖。《老无所依》改编为同名电影，力夺奥斯卡最佳影片等四项重量级奖项。《路》荣获2007年普利策最佳小说奖，据其改编的电影《末日危途》引起极大轰动。这些均奠定了麦卡锡的大师地位，令其由此获誉“当代最伟大的美国作家之一”，“海明威与福克纳唯一的继承者”。

《穿越》描述了他在四年间三次骑马穿越美墨边境，为了追求信念和探求人生而遭遇的艰难曲折和为此付出的艰辛血泪。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的某年，比利•帕勒姆这个牧场少年方十六岁。他家刚从别处移居来新墨西哥州南端的这个边境开发地区。这年冬天，一只饥寒交困的母狼从墨西哥那边的大山里流窜过来捕食了比利家好几头牛。比利受父之命，用智慧和毅力捕获了这只母狼。但他不愿将狼杀死，而是决意取道南行，把母狼放回到它在墨西哥的老家去。这与狼同行的旅程便是比利第一次穿越。这只狼在墨西哥边境地区被地方官绅掳去，被用作在酒场上娱乐赚钱的工具与群狗恶斗。一心要把它放生的比利不忍目睹它那付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惨状，只好亲手用枪将它击毙。比利把母狼埋葬之后，跋涉数日回到了美国的家乡，却发现自己的双亲都被南方的印第安部落的流贼杀害。家里所有的财物及马匹都被抢掠一空。唯有胞弟博伊德幸免于难。于是这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相依为命，二人一骑，双双走上复仇之路。这便是小说的第二次穿越。路上兄弟两人历尽艰辛，一度索回了自己家的几匹马。但后来遇到匪帮又得而复失。博伊德在村民的小屋中养伤，却遇到先前被他们兄弟从强奸者手里救出的一个墨西哥女孩。这对患难之交的心里过早地萌发了恋情。为了追求自由，他们与比利不辞而别，从此踏上了不归之路。帕勒姆兄弟也从此永诀。比利在苦苦寻找弟弟无望之后，又一次只身返回美国。他发现他的国家已经向法西斯阵营宣战。这个质朴的孤儿立即决定报名入伍。但是没想到因为心杂音而被拒绝。他日夜兼程，连续换了三个城市的征兵站去报名。在最后一个征兵站，他向体检军医道出了心里话：“我就想参军。如果我反正要死，为什么不用我？我又不怕死。”在其后的两三年间，比利孑身一人飘零在新墨西哥州、得克萨斯州一带的牧场打短工。一旦养足了精神，攒够了盘缠，他便决定第三次穿越国境，去寻找失散数年的唯一骨肉。找到的却是弟弟的骸骨……博伊德在劫富济贫的义举后被杀害了。比利又经历了一路坎坷，终于把弟弟的遗骨带回美国，葬在了自己的家乡。

他伸着两个巴掌坐着睡着了，像是一个打盹的忏悔者。当他醒来时，天还未亮。篝火已经缩成炭心上的小火苗。他摘下帽子扇了一阵子，又把火扇旺了，然后添加了他拾来的全部木柴。他想起来找马，却不见它的踪影。小土狼们还在皮拉雷斯山的峭壁下嗥叫着。东方已经微微现出灰白色。他蹲在狼的身旁，触摸着它的体毛，他触摸着它那冰冷的皓齿。它朝着火光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神情。他用拇指合上它的眼睛，在它身边坐下。他把手放在它那满是血污的额头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冥冥中他看见它在群山间奔跑，在星光下奔跑，那儿草儿青青，露珠儿滚滚。太阳已经缓缓升起，但晨光却未曾把夜间在它面前穿梭而过的丰富的动物景象消灭。它仍然陶醉于那充满了小鹿、野兔、鸽子和田鼠气息的甜美空气中。所有这些可能存在的种族都是由神创造的，它也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员。在它所过之处，土狼都噤住了叫声，就像是被关在一扇铁门后面，充满了畏惧和惊讶。他从落叶上抱起它那已经僵直的头并拥在怀里，试图去抬起一个无法抬起的灵魂，那已经奔走于山林之中的可怕却美丽的灵魂，就像是食肉的花朵。这血和骨肉本是由灵魂造就的，它们既不能在任何一个祭坛上生成，也不能透过战争的创伤来制造。的确，如果风和雨都可以做到，那么我们所极信的灵魂也一定有力量去切割，去雕塑，去挖空那世界的黑暗。我们可以抱起一个躯体，但永远不能抱起一个灵魂，因为她不只是一朵花儿，她是一个迅捷的女猎人，以至于风也惧怕她，而且世界都不能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