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树
作者简介:
丹尼斯·约翰逊(1949— ) 生于德国慕尼黑,长于日本、菲律宾和美国,曾获众多文学奖项。根据他的作品《耶稣之子》改编的同名电影被《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等评为年度十佳电影;《烟树》获2007年美国全国图书奖,并获普利策奖提名。 约翰逊是一个极力避免聚光灯的作家。他没有自己的网站,从不为自己的书作宣传。甚至在全国图书奖颁奖当晚,他都远在伊拉克体验生活。 约翰逊善以后现代主义的笔法描写那些在宏大时代和悲惨命运中痛苦挣扎的灵魂。有人认为,他的作品有一种狂乱和痛苦的美,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一样凄凉,和爱伦·坡一样充满激情,让人恐惧。
内容简介: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CIA。越战炽热之际,军人世家出身的CIA新科特工斯基普被派到了东南亚,协助他那人称上校的叔叔对敌人开展心理战,同时整理、维护上校那数万张卡片组成的“烟树”情报库。 在东南亚丛林中,他遇到了未曾预料到的一切:屠戮,暗杀,无所不在的官僚政治,真假难辨的情报……最终,他选择了逃离。但是他始终无法真正逃出这场战争,直至死亡来临。 美国全国图书奖获奖作品 《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华盛顿邮报》、《波士顿环球报》……年度最佳图书 和《现代启示录》一样疯狂,和《全金属外壳》一样残酷 品钦通过《万有引力之虹》中的二战来写越南战争 约翰逊通过《烟树》中的越南战争来写伊拉克战争 读《烟树》就像在进入一场谋杀,或者说是被迷药控制……很惊讶作者能把战争的衍生元素放到小说里,并以如此高的原创性展示给我们,甚至近乎强制性地占领我们的思维。 ——《纽约时报》 约翰逊是一位诗人、一位具有冒险精神的记者。他的这本书你读到最后,会发现自己好像被一条蛇紧紧缠住,无法自拔。 ——《华盛顿邮报》 丹尼斯·约翰逊这部启示性的、充满宿命和优雅的越战小说颇具雄心壮志……如果说约翰逊在这部作品里有一个标志性的主题,那就是一种在深渊另一面的近乎神秘的救赎;他那优美的行文和深入探索的决心引领读者走过小说中可怖的无光走廊。 ——《波士顿环球报》 文风上,既有海明威式的简洁明快,又有普鲁斯特式的复杂叙事和细致描述。 ——《旧金山纪事报》 约翰逊将一束光照到了人类灵魂最黑暗的角落,向我们展示,救赎真正在何处。 ——巴诺书店 三十年光阴,写就这部后现代启示录 然而 要用多久,才能看到一场战争的终结? 丹尼斯·约翰逊及其越战重写 ——《烟树》译序 丹尼斯·约翰逊何许人也?他可不是前NBA巨星丹尼斯·约翰逊(Dennis Johnson,1954—2007),而是美国作家丹尼斯·约翰逊(Denis Johnson),两个名字仅一字母之差。 假使丹尼斯·约翰逊的《烟树》2007年未获美国全国图书奖,那么,中国读者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他。可以说,他在中国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作家,事实上,《烟树》是他第一部译成中文的作品。 当然,业内人士知道,单凭一本小说是得不了美国全国图书奖的。丹尼斯·约翰逊1949年生于慕尼黑,他在东京、马尼拉和华盛顿长大成人,毕业于爱荷华大学,后开始写作,作品涵盖小说、诗歌和报告文学等几大门类。《烟树》之前,他已出版《天使》(Angels, 1983),《费斯卡多罗》(Fiskadoro,1985)、《正午的星星》(The Stars at Noon,1986)、《一个被绞死者的复苏》(of a Hanged Man,1991)、《耶稣之子》(Jesus Son,1992)、《死了:加利福尼亚哥特式小说》(Already Dead: A California Gothic,1998)、《世界的名字》(The Name of the World, 2000)和《搜索:来自美国边缘及遥远地方的报告》(Seek: Reports from the Edges of America and Beyond,2002)等作品。《烟树》之后,又出版了《没人动》(Nobody Move,2009)。这里不难看出,丹尼斯·约翰逊是个勤奋的作家。与此同时,他的作品也获得了文坛的肯定。他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天使》在出版的第二年,就获美国艺术文学院颁发的苏·考夫曼新人奖(The Sue Kaufman Prize for First Fiction)的殊荣和奖金五千美元。此外,在他获得的许多荣誉和奖励中,还包括“兰南基金会”的兰南小说奖(Lannan Fellowship in Fiction)和怀丁作家奖(Whiting Writers Award)。当然,2007年他描写越南战争的巨著《烟树》获全国图书奖,把他的写作事业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丹尼斯·约翰逊得知我们在翻译他的《烟树》时,非常高兴,表示愿意回答我们提出的有关翻译的任何问题,因为在他看来所有关于翻译的问题都是大问题,译事无小事,尤其是像《烟树》这种大部头(原书厚达614页),但是,等到我们请他为《烟树》中文版写序时,他却明确地告诉我们,他从不对自己和自己的作品评头论足,并希望我们理解。我们对他说,作为原作者,对读者特别是异国读者谈谈自己已被译成另一种文字的书,这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但是,除了热情回答问题外,他终究没有给予配合。 网上查到了一段丹尼斯·约翰逊的访谈: 问:是什么让你想到写这个故事的? DJ: 我不知道。 问:是你写《烟树》的时候,心里是否有一个听众或者理想读者?如果有,是谁? DJ:我为妻子、经纪人和编辑而写。 问:在写作过程中,你是否曾经担心这本书会不成功?如果担心过,你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DJ:哦,这一点我以前倒从未想过。不过,既然现在你问了,我想说,对我的书是否会成功,我毫无兴趣。 DJ是丹尼斯·约翰逊名字Denis Johnson首字母的缩写。他跟我们说过,他喜欢别人叫他DJ,而不是丹尼斯或约翰逊什么的。不难看出,想要从这段文字了解丹尼斯·约翰逊或者他的作品,那是不可能的事。 《烟树》是一部越战小说。 想起越战,人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硝烟弥漫的战场,联想到迈克·荷尔的《派遣》(Dispatches,1978)这本畅销越战小说;当然,很可能还会回想起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拍摄的越战经典影片《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1979)。熟悉美国战争文学的读者或许也会想起诺曼·梅勒之问:“为什么我们要去越南开战?”但是,翻译《烟树》之前,越战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一张获普利策奖的照片。照片上是潘氏金福(Phan Thi·Kim Phúc,1963—),一个九岁的女孩,在遭遇南越凝固汽油弹的袭击后,背部严重烧伤,在街上裸奔的情景。据她后来在采访中讲,她记得当时自己正在大喊“好烫,好烫”。真的是骇人听闻! 然而,假如《烟树》也仅仅着力描写越战的惨烈和残酷,写战场上的硝烟弥漫,写美军的狂轰滥炸,那么,它就难脱窠臼,恐怕也不会引起人们多少注意,充其量不过是在越战小说写作方面徒增一本可有可无的作品罢了。丹尼斯·约翰逊很明智,他自己虽然没有上过越战战场,但他从20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构思这部小说,经常往返于美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又采访了许多战争亲历者,加上他父亲曾在美国国务院效力过,这种种因素,均大大有利于他的写作,使他得以另辟蹊径,在新世纪推出了他重写越战的《烟树》,着力展示越战给人们带来的精神创伤。 《烟树》的主要情节其实很简单。它以越战为背景,讲述了中情局年轻特工斯基普·桑兹和他的上司同时也是他的叔叔弗朗西斯·桑兹上校的故事。上校花费了多年的时间,制成了一万九千多张卡片,把越共的人物和事件等统统汇编起来,并制定了他们自己的间谍计划,代号为“烟树”。上校希望通过一个名叫“皓”的越南本地人的关系,利用一个从北越返回的越南人(名叫“忠”)做双重间谍,摆下迷魂阵,让河内信以为真,以为美国正计划对北越实施毁灭性的打击。猜得出来,“烟树”也暗示核武器爆炸后产生的蘑菇云。 考虑到读者要消化六百多页(中文读者则要对付七百余页),这个故事似乎有些勉强。读者不禁要问:这个故事撑得起这么大的一个篇幅吗? 作为译者,在与小说原作和我们的译文打了两年交道后,我们深信,回答是肯定的。 《烟树》的场景主要置放在越南,在越南的丛林里,在西贡,在偏远的小村庄。同时,小说里的人物经常出没于菲律宾和其他东南亚国家,当然,也经常闪回到主要人物的美国老家所在的城市,包括菲尼克斯和明尼阿波利斯等。他们甚至还去香港、横须贺、横滨等地。小说人物众多,重点描写的就有三个家族,他们是上校和斯基普家族、来自美国亚利桑那的休斯敦一家,再加上越南人皓及其家人;不算重点但绝对不可缺少的人物包括双面间谍忠和与斯基普做了三周情人的加拿大护士凯茜·琼斯。除此以外,还有许多所占篇幅不多但一出场就栩栩如生的人物,包括美国大兵、德国人、西贡本地的各色人等。上校的父辈是爱尔兰人,他们早年移民美洲,几代人所经历的坎坷人生;代表底层美国人和美国大兵的休斯敦兄弟,还有往返于越南河内和西贡的忠等等,这些不同人物又不断在交叉的场合合合分分,就此构成了一个个神秘而宽阔的活动空间。 《烟树》的主人公不妨说是上校和他的侄儿斯基普。上校是个人物。二战期间,他曾作为雇佣军,在陈纳德的“飞虎队”为中国空军作战;后来在另外的一次飞行返航中,遭到日本高炮连炮击坠落,为日本人所俘虏,后被关押在一艘开往曼谷的船舱里,但最终他还是死里逃生,到了澳大利亚,后又参加美国陆军航空兵,回缅甸作战。中情局成立后,上校由于有东南亚的丰富经历,被派往越南,就此达到他军旅生涯的巅峰。在西贡,他一度是呼风唤雨,专机往返各地,神气活现,信心十足,制定自己的心战计划。据说他在湄公河三角洲一个镇子有个老婆,尽管他在美国有家有女儿。也许是这些个原因吧,有书评认为,他类似于英国作家约瑟夫·康拉德《黑暗的心》里的库尔兹(Kurtz);后者是在非洲腹地堕落。可是,他终究也不过是越战的一个牺牲品。他后来痛苦地说:“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我们已经丧失了信心”,“天使都安慰不了我”。想当年,他一心希望炸飞北越军的脑袋,可现在他“一整天都在拼命不让自己的脑袋爆炸”。仗打输了,远在美国的妻子又提出离婚,这个失败的男人心寒了,他不再信教,最后死于非命。 斯基普受叔叔的影响,进入中情局,在他叔叔手下干活。他年轻单纯,开始还比较急功近利,因为其实他一直都不很清楚到底要他干什么,整理卡片的工作让他感觉空虚无聊,没个盼头。不过,他一直深信美国肯定能够打赢越战这场战争,他要亲眼目睹胜利的场面。他刚到西贡城外时,看到“大批战斗机和轰炸机着陆、起飞,像山一般巨大的运输机卸下房子大小的重型武器”。他自信地想,这场战争他们怎么可能打不赢呢?可后来他顿悟了:“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一种疾病。一场瘟疫。”美国人在越战中注定是要失败的,这应验了一句越南老话:铁砧的寿命比锤子长。这也让我们联想起美国作家桑塔格在《河内之行》中提到的事情。在河内访问期间,有人告知桑塔格和她的同行人员,在轰炸密集的乡村,农民们很普遍的做法是,每天去稻田时都扛上棺材,如果有人死去,他可以被马上掩埋,而其他人可以继续劳作。这样的国民,美国人要使之屈服,可能吗? 丹尼斯·约翰逊在《烟树》里还详写了同样是战争牺牲品的休斯敦兄弟。他们离开老家,离开母亲和弟弟,先后深陷战争之中,身不由己;他们没有得到什么,却失去了很多很多。而因为这场战争,无论是美国人,还是越南人,都失去得太多了!粗粗一看,就能看到,作者在小说里所着力探讨的是战争及其造成的丧失的主题。在这场战争中,父母失去儿子,或者相反;妻子失去丈夫,或者相反。几乎每个人物都丧失了亲人,或是母亲,或是丈夫,或是其他亲人。有些是在战争中失去的,有些则是因为某些自然的原由。这部小说写到后半部才开始真正出现战斗场面。在这些战斗中,士兵们失去战友。路面上尸横遍地,都是战斗中无名的受害者!我们甚至只知道他们的绰号。他们也有亲人,也有时刻在牵挂他们的家人。得知母亲去世后,斯基普悲痛万分,连回国奔丧都不可能;詹姆斯的母亲在圣诞节接到儿子的电话,痛苦呜咽:“我们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收到你的信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这种遥远的惦记和牵挂,直叫人落泪。一个个壮丁离开家乡,远赴越南战场,撇下体弱多病的老母亲(斯基普的母亲、休斯敦的母亲),为生计劳累,为思念煎熬。读者从中看到了对战争无声的谴责。詹姆斯得过一枚紫心勋章,但在他看来,那也尽是胡扯的玩意儿。他当兵,一期完了,又续上一期,他已经无法过没有刺激的生活了,他刚到越南,未上战场就先入妓院,从此纵情声色,“只要是肉,什么颜色都行”。就此堕落了。后来,詹姆斯犯事“光荣退伍”后回到美国,依然磕磕绊绊,从监狱里进进出出。在很大的程度上,詹姆斯是丹尼斯·约翰逊笔下最普通的美国大兵的一个典型。很少几次对战场的描写也是颇具讽刺意味。几个尚未真正成年的孩子兵听到一阵炮声后,吓得惊慌失措,一阵乱打,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有一个中尉竟然被己方的曳光弹或炮弹打中,腹部被打成筛子,生命垂危…… 通过塑造这些人物形象,丹尼斯·约翰逊谴责战争,呼唤和平。为实现自己的创作意图,他可以说是笔下生风,纵横捭阖,将一系列横跨时空的场景拼接黏合,通过详略得当的人物塑造,运用包括大段的对话,特别是电话对话,以及小说叙事语言之外的书信,以快节奏迅速推进的笔法,同时穿插小说人物发表的关于战争的议论,将一部鸿篇巨制呈现到了世人的面前。《烟树》里除了写越战,也直接间接地写到或提到二战,特别是其中的太平洋战争(斯基普的父亲即死于珍珠港事件)、德累斯顿轰炸等,让读者联想到《五号屠场》等经典作品。《烟树》写越战,写越战给人们造成的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更写所有的战争,写所有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灾难,还有失去、失落……字里行间是一个正义作家在人类遭受的苦难面前所流露出的悲悯情怀,以及他对美国发动越战所表示的强烈谴责。 重写越战为丹尼斯·约翰逊赢得了荣誉。《烟树》获奖时,他正在伊拉克做新闻报道,所以,他妻子辛迪·约翰逊代为发表获奖演说。人们当时就猜测,《烟树》获奖,或与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有关。对美国人而言,越战不啻一场噩梦。如果美国政府不吸取越战的教训而一意孤行,那么,就像美国人无法治愈越战的创伤一样,他们恐怕也难以走出伊拉克战争的阴影。2010年8月3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宣布,美军结束在伊拉克的战斗任务,撤出伊拉克。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呢?美国接下来有可能把哪个国家哪个地区作为打击对象呢?最近,获封《时代》周刊“伟大的美国小说家”的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 Franzen,1959—)言辞激烈地抨击了美国的种族主义历史,并称美国“几乎就是个流氓国家”。而联系起到伊拉克采访的丹尼斯·约翰逊,他会不会以伊拉克战争为题材,推出他的新作呢?很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丹尼斯·约翰逊是个很喜欢写作的作家。相信,同时也祝愿他在不久的将来给我们带来新的更好的作品。我们翘首以盼! 译 后 记 《烟树》终于译完了! 这部小说的翻译,前后长达整整两年的时间。因为原作厚达六百一十四页,而我们又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完成,所以,在征得出版社的同意后,我们进行了分工合作。姚望负责译出了原作1967年和1968年两部分,约占全书的三分之一。其余由姚君伟完成。译出初稿后,我们对照原作,逐字逐句地进行校对,随后又合力对全书进行了数次通稿、修改和润色。 为译好这部美国全国图书奖得奖作品,我们在动笔前,做了较长时间的准备,包括阅读有关越战的小说和历史作品,观看经典战争影片等;当然,也包括细读这部小说和作者寄赠的相关作品,如长篇小说处女作《天使》(Angels, 1977)等。因为原作篇幅长,人物多,地点杂,为避免错误,我们做了专有名词中英文对照表,没曾想,此表经过不断的更新,最后条目超过八百多条。即便如此,我们还是遇到了不少困难和问题。大致说来,这些问题包括三大类。一是明显是作者搞错了(数处贯穿全书的人物关系大错,已在译注中注明);二是我们译者有疑问,也有自己的理解,但是要与作者核实,向他确认的;三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作者有时在显露他的学问和外语水平(法语、德语、越南语、菲律宾语等),方言和(军事)俚语更是遍布其中……要靠他来答疑。幸运的是,在丹尼斯·约翰逊的热情帮助下,这三类问题最终均得到圆满的解决。特此向作者表示深深的谢意,感谢他为我们答疑,和我们研讨问题,乃至为中译本进行必要的修订。 在翻译中,我们还遇到了一些越南语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有些连作者本人也不太清楚。经李建波教授介绍,我们向中国越南语教学研究会副会长成汉平教授请教,并得到解决。在此,向成教授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们一再告诫自己,翻译再细心也不为过,尽管如此,拙译恐怕仍然难免出错,敬请读者指正。 姚君伟 姚 望 2010年秋于中国南京—德国波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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