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作者简介:
J.M.库切: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和学者。生于南非开普敦,先后在南非和美国接受教育。库切学识渊博,在文学、哲学、社会学、伦理学和宗教方面造诣颇深,是一位学者型作家。他几乎囊括所有国际文学大奖,两次获得布克奖,是英语文学中获奖最多的作家。 200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瑞典文学院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J.M.库切的小说以结构精致、对话隽永、思辨深邃为特色……他以知性的诚实消解了一切自我慰藉的基础,使自己远离俗丽而无价值的戏剧化的解悟和忏悔……库切的作品是丰富多彩的文学财富。”
内容简介:
《男孩》,库切自传体小说三部曲之一,叙写主人公十岁至十三岁时在南非的孩童生活。所有的情节都带有天真而阴郁的色彩,且充满奇奇怪怪的幻想,然而这一切细琐之处背后却有着宏大的叙事意图。通过一个小男孩,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见证殖民者的文化帝国主义给南非社会播下冲突的祸根——库切借此铺衍本书的悲剧性语境,透过主人公内心的困惑,世事艰难的老生常谈出人意料地演绎出一套全新话语。
目录:
第一章 他们生活在伍斯特伍斯特(Worcester),城外的住宅区,那地方夹在铁路线和公路之间。住宅区的街道都是用树来命名的,其实那儿一棵树也没有。他们家的住址是杨树大街十二号。此地所有的房子都一色儿新。房子坐落在一片寸草不生的开阔的红土带上,整个地方被铁丝栅栏隔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各家后院都隔出了一个小屋和一个厕所。虽说这家没有仆人,可他们还是把那小屋称作“仆人房”,那厕所就叫“仆人的厕所”。 仆人房做了储物间,他们尽往里边塞一些废报纸、空瓶子什么的,还有破椅子和旧的椰壳纤维坐垫。院子低洼处,他们搭了一个饲养家禽的窝棚,里边养了三只母鸡,指望着它们下蛋。可是鸡们却不怎么兴旺。雨水很难从黏土地里渗流开去,院子里的洼地上便积了水。鸡窝里捂出一股沼气般的恶臭。那几只母鸡的爪子都肿起来了,肿得像大象的皮一样,饱受折磨的母鸡不肯下蛋了。他的母亲向住在斯泰伦博斯的自己的妹妹求教,妹妹说只要把鸡舌头底下的角质硬鞘剪断,母鸡就又会下蛋了。于是,母亲把母鸡一只一只地夹在两膝之间,捏住下颌逼它们张嘴,用削皮刀的尖刃拨弄着鸡舌头。母鸡躲闪着挣扎着,眼珠子都暴凸出来了。他吓了一跳,转身躲到一边去。他想起母亲捞起炖煮的牛肉啪地甩到厨房案板上,麻利地切成一块块;他想起她满是血污的手指。 离这儿最近的店铺也在一英里开外,一路上全是光秃秃的桉树。他母亲陷在匣子般的房子里,除了收拾房间,成天无事可做。风每时每刻都在刮,赭红的黏土灰从门缝下旋进来,从窗缝里渗进来,从屋檐底下漏进来,从天花板的接缝中钻进来。一天的风暴刮过之后,迎风的墙面上便积起一英寸厚的灰尘。 家里买了个吸尘器。母亲每天一早就拖着吸尘器逐个房间地清扫,把灰尘吸进那个嚣声隆隆的大肚子玩意儿里边,那上面有一个喜眉笑眼的红衣小精灵在跨越什么障碍物。小精灵干吗是这形象? 他玩着吸尘器,撕着纸片,看着一张张纸条像风中的树叶似的被胶管里的风吸得飞舞起来。他把管子对准一堆蚂蚁,把它们吸进去弄死。 伍斯特蚂蚁、苍蝇成灾,跳蚤也多。伍斯特距离开普敦只有九十英里,但这儿什么都很糟糕。他短袜上方的皮肉给跳蚤咬了一圈,挠得尽是疤痕。有几个晚上,他都痒得睡不着觉。他不明白他们干吗要搬离开普敦。 他母亲也焦躁不安。我希望能有一匹马,她说。那我至少可以在草原上驰骋一番了。一匹马!他父亲说:你想当戈黛娃夫人。 她没有去买马,而是出人意料地买了辆自行车,一辆黑色的女式二手车。那车又大又沉,当他想试着在院子里玩一下时,却根本够不到踏脚板。 她不知道怎么骑自行车,也许她也不知道怎么骑马。她买这自行车时还以为骑自行车是一件挺容易的事儿。现在,才发现没有人可以教她。 他的父亲实在忍俊不禁。女人是不骑自行车的,他说。他母亲仍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架势。我不想做这屋子里的囚徒,她说,我要自由。 一开始,他为母亲有了自己的自行车而兴高采烈。他甚至想象着他们三人骑着自行车徜徉在杨树大街上的情景:她、他,还有他的弟弟。可是这会儿,当听着父亲的嘲笑时(母亲则以沉默相对),他开始动摇了。女人是不骑自行车的:该不是父亲说对了吧?如果他母亲找不到一个愿意教她的人,如果聚会公园别的家庭主妇都没有自行车,那也许女人是不该骑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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